然后说:
“这是空洞在呼气。”
老人全身一震:“呼气?”
苏野点头:
“它憋太久了。”
老人沉默。
徐三沉默。
荒地深处的草忽然全倒向一个方向。
风吹不到那边。
那完全不是风。
老人握紧木杖:“不好。”
徐三已经张弓:“要塌?”
苏野却说:
“不会大塌。”
“只是口子要开了。”
话刚说完。
裂缝的正中心“嘭”地一沉。
地皮往下掉了一块。
泥落下。
草落下。
石头落下。
发出一连串“砰砰砰”的闷声。
像是掉进了一个深井。
老人腿一软:“塌了……塌了……”
徐三稳着他说:
“不大。”
裂缝张到一个手掌宽的时候。
突然停住。
像那只看不见的手,终于满意了。
风又吹回来。
草浪慢慢恢复原样。
空气里的闷气散了一点。
老人扶着木杖,长长出了一口气:
“小塌。”
“算是小塌。”
徐三看着那道裂开的沟渠边缘:“这口子开得刚好。”
老人点头:“是,它在找路。”
苏野静静看着。
老人看向他:
“你看出来啥?”
苏野说:
“它想把旧水路翻出来。”
老人心口一跳:“你也这么觉得?”
苏野点头:
“它不是要吞。”
“它是在推。”
老人靠着木杖坐下:“那可真是……几十年没见的事。”
徐三问:
“这算好事?”
老人说:
“要是它推得出来,就是好事。”
“要是推不出来……”
老人抬眼看向整个荒地。
“那明年春天,它就要挤开别的地方。”
徐三皱眉:“挤哪儿?”
老人沉声:
“村子。”
风吹过。
荒地像听懂了话似的,整片草轻轻摇。
苏野忽然问:
“你们三十年前,大塌那次,塌在哪儿?”
老人愣住。
徐三也愣住。
两人对视。
老人慢慢说:
“就在你现在挖的这一带。”
苏野没有动。
只是淡淡道:
“原来它记得。”
徐三问:
“记什么?”
苏野说:
“记得自己走过的路。”
老人握紧杖:
“明日开始,我们不挖正面。”
徐三说:
“绕过去?”
老人摇头:
“接它。”
徐三怔住:“接它是什么意思?”
老人指向裂缝最深的地方:
“它往哪儿推,我们往哪儿接。”
徐三眼睛瞪圆:“你疯了吧?”
老人说:
“它推开,我们帮它。”
“它走,你让它走顺。”
“它出来,就有水。”
“水出来,地能救。”
徐三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话。
他知道老人说得对。
但这事听起来……像是在跟地底下的“什么东西”合作。
老人看向苏野:
“你敢不敢?”
苏野看着裂缝。
那裂缝像一只眼,半睁半闭。
里面黑、不见底。
却静静看着外面。
苏野说:
“敢。”
老人长长呼出一口气:
“那就有办法了。”
徐三骂了一句:“妈的,大早上就说这种话……”
但他的手,却握紧了弓。
像是准备迎接什么。
或防着什么。
老人站起来,拍了拍苏野肩膀:
“今天不动它。”
“明天——”
“跟它一起动。”
风吹得草浪整齐地往裂缝方向伏着。
像是在等明日。
苏野抬起头,看着灰色天空。
轻声说:
“明天见。”
裂缝没有回应。
但地底下,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声响。
像有人在深处翻了个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