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空十月(2 / 2)

灰空十月似乎从善如流,但语气依旧冰冷。

他的目光并没有完全聚焦在凯拉拉身上,而是穿透了她,注视着她身后的某片虚空,或者说,是那片虚空所承载的、更久远的“过去”。

短暂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后,灰空十月再次开口,问出了一个让凯拉拉有些措手不及的问题:“你现在,在这里,“看”到了什么景象?”

“什么?”

凯拉拉皱紧了眉头,银灰色的眼眸中满是警惕与不解。

这家伙明明知道她的能力!

既然如此,为什么还要问这种显而易见、甚至像是在揭她伤疤的问题?

“只是……一片可怕的、令人作呕的景象。”她没好气地回答,思维波动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与抗拒,“半年前那场该死的爆炸,和随之而来的死亡。除了这个,这鬼地方还能有什么“可看”的?”

灰空十月那灰色的、仿佛由最纯粹寂灭构成的眼眸,微微转动,重新“聚焦”在凯拉拉脸上。

他并没有立刻反驳,而是用那种平板、冰冷、如同念诵既定法典条文般的语调,缓缓说道:“五十年前的惨状,并不是此地唯一的“过去”。”

“?”

“昨晚,你醉醺醺地、脚步虚浮地“走”进这片废墟的那一刻……也是“过去”。”

“……”

凯拉拉抿紧了嘴唇。

“更早一些,一株不知名的野草,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,在废墟的缝隙中,艰难地扎下根须,向着微弱的阳光伸展出第一片嫩叶的那一刻……也是“过去”。”
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为什么要把这些显而易见到无聊的事情,绕来绕去地说?”

凯拉拉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,不耐烦地打断。

灰空十月并未因她的打断而有任何情绪波动,他灰色的眼眸仿佛倒映着流转的时光长河,继续用那平板的声调,报出一个个时间刻度:“一百年前。”

凯拉拉的眉毛猛地一跳。

一百年前?除了半年前的悲剧,这里一百年前还发生过什么值得“看”的事吗?她下意识地试图集中精神,去“看”那个时间点的景象,但一无所获,或者说,她“看”不到那么久远。

“两百年前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五百年前。”

“甚至……一千年前。”

灰空十月终于停了下来,他那空洞的灰色眼眸,仿佛化作了两面镜子,清晰地倒映出凯拉拉此刻写满惊疑、不安,以及一丝隐隐预感的银灰色眼瞳。

“你能“看”到的过去的极限……就是那里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凯拉拉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吟。他说得……没错。

仔细回想,自从继承了银时十一月的“看穿过去的眼睛”这份力量(或者说诅咒)以来,她从未,也从未想过,要去尝试“看”一千年前的过去。

一来是没必要,二来是本能的抗拒,三来……她潜意识里觉得,那或许是不可能做到的事。

因为不愿在气势上输给这个冷漠的空间之主,凯拉拉咬紧牙关,用一种近乎逞强的语气,在思维中“喊”道:“当然了!一千年前,大概就是你们这些“十二神月”诞生的日子吧?那种级别的“过去”,我这小小的“碎片”看不到,不是很正常吗?!”

“不,”灰空十月立刻否定了她的猜测,语气依旧毫无波澜,“这并不“当然”。即使能够操控、感知时间,为何会存在一个明确的“极限”……你,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吗?”

没有。

凯拉拉在心中诚实而苦涩地回答。

从一开始,她就没有因为这个能力感到过丝毫的“快乐”或“便利”,它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、噩梦与疏离。

她只想着如何逃避、如何麻痹自己,哪有心思去深究这份力量背后的原理与限制?

“那种事……”她扭开头,避开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的灰色眼眸,“不重要。知道了又能怎样?”

“很重要,碎片。”

灰空十月的声音,第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近乎“叹息”的波动,但转瞬即逝,快得像是错觉,“确切地说,是“银时十一月”这个存在,所能清晰观测到的、可回溯的“过去”的时间极限,是……九百九十年。”

“九百九十年?”

凯拉拉下意识地重复。

“是的。”

灰空十月确认,语气斩钉截铁,仿佛在陈述宇宙的基本常数。

这是极其精确的数据。

实际上,凯拉拉自己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,她能力的极限,似乎就在那个范围附近,但她从未如此精确地确认过。

但是……

为什么偏偏是九百九十年?

为什么不是一千年?不是九百年?这个数字,有什么特殊意义吗?

无数杂乱而不祥的念头,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凯拉拉因宿醉和紧张而混乱的脑海中翻腾、碰撞,让她感到一阵阵尖锐的头痛和难以言喻的恐慌。

那些她宁愿永远不知道、也认为自己不需要知道的“事实”或“猜测”,正试图冲破她长久以来用酒精和散漫构筑的心理防线。

“你……到底想说什么?”

她的声音在思维中显得干涩而无力,带着最后一丝抗拒。

那些不想知晓的想法不断涌现,正逐渐将她拖入痛苦的深渊。

那样的事实,不知道也能活下去。她一直是这样相信的。

只要每天有酒喝,能在广阔的世界里自由游荡,寻找属于自己的、微小的幸福,就足够了。

“命运的循环,即将开始新的轮转。”

灰空十月向前踏出了一小步,仅仅是这个微小的动作,周围废墟的景象似乎都随之微微扭曲、波动了一下,仿佛空间本身在因他的意志而战栗。

“你,也应该回归你既定的“位置”了。”

“那句话……”

凯拉拉猛地抬起头,银灰色的眼眸中爆发出强烈的、混合着愤怒、恐惧与决绝的光芒,“你知道,对我来说,和直接对我说“去死”……没什么区别吧?!”

她渴望的是无拘无束的自由,是醉眼中的朦胧世界,是下一秒永远未知的冒险。

所谓的“既定位置”,对她而言,无异于最坚固的牢笼,是生命的终结。

“死亡,并非“结束”。”

灰空十月平静地陈述,仿佛在讨论天气。

“真让人无语!”

凯拉拉几乎要气笑了,恐惧化为了激烈的言辞,“你自己是不会死的存在,当然能说得这么轻松!简直是胡说八道!”

“你,应该回到自己的位置。”

灰空十月不再进行无意义的辩驳,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更加冰冷、更加不容置疑。

与此同时,他周身的气息,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!

原本只是阴沉惨淡的天空,瞬间被一片纯粹、厚重、仿佛能压垮灵魂的深灰色所笼罩!

云层凝固,光线扭曲、暗淡,仿佛整片废墟区域,都被强行从主物质位面“切割”了出来,塞入了一个只有灰白二色、万物寂灭的异度空间!

空气变得粘稠如胶,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,肺部传来火辣辣的刺痛,仿佛有无数灰色的砂砾堵塞了气管。

“呃!”

凯拉拉闷哼一声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

她感觉自己的思维都仿佛要被这无处不在的、恐怖的“空间压迫感”所凝固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爆裂,持杖的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。

“然而,这一次……”

灰空十月似乎对凯拉拉的反应,或者说,对“银时十一月”这个存在一贯的、令他无法理解的“拖延”与“抗拒”,感到了明显的不满,或是深深的困惑。

他摇了摇头,灰色的长发在无形的空间波动中微微飘动,然后,他迈开脚步,朝着几乎无法动弹的凯拉拉,一步一步,稳定地走了过去。

“是什么,让你如此……“行动”?”

他再次发问,这次,那平板的灰色眼眸中,似乎真的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、类似“探究”的光芒,仿佛凯拉拉的行为模式,是他漫长生命中一个难以解开的谜题。

“什、什么!”

凯拉拉咬紧牙关,试图调动体内那份属于“银时十一月”碎片的、微弱的时间之力,来对抗这恐怖的空间禁锢。

杖尖垂落的怀表,滴答声骤然变得急促而尖锐,表壳上浮现出淡银色的时光符文。

然而,在灰空十月那仿佛能掌控一切空间的绝对权柄面前,这点时光的涟漪,如同投入怒海的小石子,瞬间就被湮灭无踪。

灰空十月已经走到了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、用那双空洞的灰色眼眸“俯视”着她。

他微微仰头,似乎“看”了一眼那被他的力量染成一片死灰的天空,随即,仿佛意识到了什么,又或者觉得“这样程度”的压迫已经足够,他收回了那令人窒息的空间力量。

灰色的天幕如同潮水般退去,凝固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,光线也恢复了正常。

但凯拉拉的状态,已经糟糕到了极点。

“咳!咳咳咳!!”

施加在她身上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,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,双腿一软,无力地、重重地跪倒在了冰冷粗糙的废墟地面上。

她剧烈地咳嗽着,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,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眼眶,混合着冷汗和灰尘,在古铜色的脸上留下狼狈的痕迹。

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,不仅仅是脱力,更是一种劫后余生、却又深知危机并未解除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
她刚才,真的以为自己会死。不,比死亡更糟,是会被彻底“湮灭”或“放逐”到某个永恒的虚无空间。

“啊啊……到这里,就结束了吗……”凯拉拉闭上眼睛,银灰色的睫毛剧烈颤动,心中充满了荒谬与不甘。

她好不容易才从卡拉科恩山脉那个鬼地方解脱出来,可以重新自由地旅行、畅饮,完全没有料到,自由的日子竟然如此短暂,会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废墟里,被另一个更加莫名其妙、也更加强大恐怖的存在,如此轻易地“终结”。

“回到你的“位置”。”

灰空十月不再看她,仿佛她已是囊中之物。

他对着面前的虚空,平平地伸出了那只看起来与常人无异、却仿佛能随意拨弄空间经纬的手,轻轻一握,一拉。

“去做你……应该做的事。”

“嗖!”

凯拉拉感觉到一股无可抗拒的、超越物理法则的“牵引力”,作用在了她的整个存在上!

那不是拉扯她的身体,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“存在坐标”!

周围的废墟景象开始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高速旋转、扭曲、拉伸,色彩混合成一片混沌的光流!

她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,整个人就被这股力量强行拖拽,吸入了灰空十月手掌前方、那个骤然裂开的、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灰色电光的、深邃无比的空间裂隙之中!

下一刻,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废墟之上。

空间裂隙如同伤口愈合般,迅速弥合,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
“咚!”

灰空十月缓缓放下了手。

他站在原地,灰色的眼眸望着凯拉拉消失的位置,沉默了片刻,仿佛在确认什么。

然后,他用那平板的、听不出情绪的声音,补充了最后一句:“就像……以前那样。”

说完,他不再停留,缓缓地转过身,迈着平稳而孤独的步伐,开始穿过这片死寂的、被魔力尘埃覆盖的、埋葬了无数生命与梦想的广阔废墟。

他的灰色长袍下摆,拂过焦黑的碎石与扭曲的金属,却没有沾染一丝尘埃。

完成了这里的一切……将“银时十一月的碎片”放回她“应该”在的位置……之后,灰空十月准备离开。

他意念微动,身前的空间再次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,准备进行下一次空间跨越。

按照他(以及“命运”既定的轨迹)的预期,将凯拉拉(碎片)放回原位后,剩下的,就是等待“银时十一月”的本体,在某个时刻,循着碎片与本体之间的联系,找到那个“位置”,然后,按照“命运”的安排,将碎片重新吸收、融合,补完自身,以应对即将到来的、新的“循环”。

然而,他并不知道的是……

“嗯……一个人下棋,真是无聊透顶。”

银时十一月……那位执掌“时间”、此刻不知在多元宇宙哪个角落、以何种形态存在的古老存在……并没有按照灰空十月的预期行动。

更准确地说……

“果然,还是去找人玩几把“虚空扑克”比较有意思。”

银时十一月,那个本该急切寻找自己缺失碎片、以应对命运循环的本体,此刻根本什么都没做。

或者说,他(她/它)的心思,完全放在了别处,对“回收碎片”这件事,似乎毫不关心,甚至可能……完全忘了。

灰空十月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可能性。

在他的认知里,命运是既定的弦,万物皆有轨迹。

碎片终将回归本体,如同水滴汇入大海,这是不可违逆的“规律”。

他完全没有想到,银时十一月,这个向来以“随性”、“懒散”甚至“胆小”著称的时间之神,在这次循环的关键节点,竟然会如此“不按常理出牌”,甚至可以说是……彻底“摆烂”了。

于是,命运的丝线,正在发生微妙的、不易察觉的扭曲。

由某个“微小”的、似乎本该无足轻重的存在的抉择与行动,所引发的、看似微不足道的涟漪,正在时光的长河中,逐渐地、缓慢地、却又是颠覆性地扩散开来,开始冲刷、侵蚀、甚至试图改写那原本似乎坚不可摧的“既定轨迹”。

灰空十月的身影,没入了荡漾的空间波纹,消失不见。

废墟,重归死寂。

只有那灰白色的魔力尘埃,在不知从何处吹来的、带着死亡气息的微风中,无声地飘扬、沉降,覆盖着一切,仿佛要将其同化为永恒的寂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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