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24章生父现身】
林晚被押进会议室时,先闻到的不是消毒水,而是杏仁糖。
那种裹在玻璃纸里、过年才舍得买的廉价甜味,一入口就苦得发麻。
她七岁那年,生父把同样的糖塞进她手心,说:“含住,别咬,苦尽甘来。”
那天之后,她再没见过他——官方记录写着“车辆坠海,无生还”。
如今,甜味像一条时光隧道,把她瞬间拖回七岁的黄昏。
房间无窗,墙壁刷成奶白,灯却调成极冷的蓝,照得人脸像泡过福尔马林。
长桌尽头,男人背对她,正把一颗同样的杏仁糖投入咖啡杯。
糖块落进褐色液体,发出“咚”一声,像沉底的子弹。
男人转身,眉眼和她有七分像,却像被谁横向拉伸,再松手,留下松弛的褶。
他开口,声音比记忆里低三度:“晚晚,长高了。”
林晚双手被塑料束带勒在身后,腕骨错位,指尖发麻。
她没接话,只低头看自己的左脚——脚踝那枚Ω-00的烙印正在渗血,血顺着袜筒滴落,在地板上排成细小的0和1。
生父顺着她视线看去,轻叹:“你把自己升级了。”
“你没死。”她哑声说。
“官方需要我死,否则维生素Z-15无法合法转到你名下。”
他说得轻描淡写,像在解释一份迟到的生日礼物。
林晚抬眼:“Z-15不是批次,是遗嘱?”
“是脐带。”
生父把咖啡推给她,杯壁印着“Ω-重生”的logo,像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。
“你是我唯一的实验体,也是唯一继承人。”
门外传来脚步,两名保安押着姐姐进来。
姐姐仍穿那套冷冻舱的灰色无菌服,锁骨处烙着Ω-07,像被烫金的囚徒编号。
她看见生父,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,随即垂下眼,像认错的孩子。
生父却绕过长桌,张开双臂,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:
“小曜,爸爸抱。”
姐姐大名林曜,比林晚大五岁,失踪那年十二岁。
林晚记得,姐姐被拖进救护车前,回头对她做口型:
“别喝牛奶。”
十三年后,这句警告终于抵达。
保安松开姐姐,却把她手腕上的锁链换到林晚身上——不锈钢,内嵌芯片,红灯每闪一次,林晚就听见自己颅内“滴”一声,像地铁检票。
生父坐回主位,打开投影,屏幕出现一张家谱树,最顶端写着:
维生素Ω-00(林晚)
下方分叉:
——Ω-07(林曜)
——Ω-15(空)
——Ω-25(胚胎,冷冻中)
“我们的家族企业,”生父敲了敲桌面,“不生产药,只生产‘时间接口’。”
林晚冷笑:“把亲女儿冻成接口?”
“把亲女儿熬成钥匙。”
他放大Ω-00的图标,出现一段三维血管图,芯片在心脏表面展开成六瓣,像一朵金属花。
“Z-15批次,需要你的心脏跳动作为时钟,才能校准全球剂量。”
“如果我死了呢?”
“那你将提前继承‘晚风’病毒,成为人类集体记忆的格式化按钮。”
他说得客气,像在念一份董事会决议。
姐姐突然开口,声音比冷冻仓还冷:“爸,我来替她死。”
生父摇头,像在拒绝一杯过量的糖:“你的编号是07,只能做副时钟,不够精准。”
姐姐抬手,露出腕间一道新疤:“我已经把芯片挖出来过一次,你可以再装,再挖,直到我报废。”
林晚心脏猛地一坠——她想起管道里那只机械臂,想起自己用头发当炸弹,却从没想过姐姐早已试过自残式逃亡。
生父叹了口气,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金属怀表,表盖打开,里面没有表盘,只有一粒跳动的心脏组织,浸在蓝色营养液里。
“这是你妈妈临走前留给我的礼物。”
林晚瞳孔骤缩——她母亲死于“产后抑郁”,官方记录写着“跳楼”,却没有遗体。
“她用自己做成了第一块‘时间芯片’,好让我永远记得,迟到一分钟,就要付出一条人命。”
他把怀表放在桌中央,像放下一枚裁判哨。
“晚晚,只要你自愿接入全球网络,我就放小曜自由,并注销她的编号。”
姐姐猛地抬头,眼里第一次有了光。
林晚却笑出声,笑得肩膀带动锁链哗啦响:“自由?你把我俩从冷冻舱里拿出来,就是为了谈一场父女情深?”
她抬脚,用鞋底踩住地板上那串0和1的血码,狠狠一碾。
血码被抹成一团,像被橡皮擦掉的答案。
“我可以接,”她收住笑,“但我要你亲手给姐姐解开锁链,再当着我面,吃掉那颗杏仁糖。”
生父挑眉:“就这些?”
“还有,”她凑近,用极轻的声音说,“我要你把我七岁那年缺失的0.1秒记忆还回来。”
那0.1秒,是她被母亲抱在窗台,眼看楼下人群变成蚂蚁,风把裙摆吹成降落伞。
然后画面中断,再醒来,母亲不见了,生父宣布“坠楼”。
她怀疑,那0.1秒被剪走,藏进了维生素的配方。
生父沉默片刻,竟笑了:“好。”
他起身,从保险柜拿出一只金属方盒,输入指纹,盒盖弹开,里面是一卷老式胶片。
“原始记忆,无剪辑。”
他把胶片插入墙上的投影机,画面跳出——
1999年的黄昏,七岁林晚被母亲抱在怀里,窗台离地面二十二层。
母亲的脸被夕阳镀成金色,她低头对林晚说:“别怕,我们玩捉迷藏。”
然后她松开手——
画面却没有坠落,而是“卡嗒”一声定格,像被谁按下暂停。
紧接着,母亲从画面外重新走入,把林晚抱回屋内,镜头摇向天花板,出现一行手写日期:
“1999-09-09,0.1秒已采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