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员工餐厅关门了,”他将一个纸袋放在她桌上,“附近新开的轻食店,试菜。”
安可儿愣愣地看着纸袋里的沙拉和三明治,又看向纪屿深手里同样的另一份:“您也还没吃?”
“有个海外会议刚结束。”纪屿深在她对面空工位坐下,解开包装,“方案进展如何?”
“正在重做。”安可儿老实交代,“您下午的问题点醒了我,之前的思路太功利了。”
两人就在工位区简单用餐。这大概是安可儿第一次和上司在非正式场合一起吃饭,气氛有些微妙,但意外的并不尴尬。
“你大学学的是市场营销,”纪屿深突然问,“为什么对茶文化这么了解?”
安可儿放下叉子:“我外婆家在杭州,小时候常去。外婆是龙井茶农的女儿,我最初的茶道就是她教的。”她笑了笑,“后来外婆去世,老房子拆迁,那些记忆就只剩下茶香了。所以看到这个项目时,我有种……想把那种美好传承下去的感觉。”
这段往事她很少对人提起,连苏晴都不知道。说完后,安可儿有些不好意思:“是不是太感性了?工作应该理性……”
“感性和理性不矛盾。”纪屿深打断她,“好的创意需要理性的框架,也需要感性的内核。你的茶会方案之所以需要重做,不是因为不够理性,而是缺乏那个能打动人心的感性内核。”
他顿了顿:“现在你找到了。”
窗外夜色渐浓,办公区的灯光在他们周围投下温暖的光晕。安可儿看着纪屿深,忽然发现他镜片后的眼睛其实有种很温柔的颜色,像深秋的琥珀。
“纪总,”她鼓起勇气问,“您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行业呢?您父亲不是希望您接手传统产业吗?”
问题出口的瞬间安可儿就后悔了——这太私人了。但纪屿深没有回避。
“我母亲是个画家。”他平静地说,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区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她在我十二岁时因病去世,留下的画作里,有一半是抽象的科技元素与传统水墨的结合。那时候我不懂,后来才明白,她一直在寻找某种连接——过去与未来,人文与科技。”
他喝了口水,继续说:“我选择这行,最初是为了完成她未尽的探索。后来发现,我自己也乐在其中。”
安可儿静静听着,心中某处被轻轻触动。她忽然明白了纪屿深身上那种矛盾气质的来源——他既有理科生的严谨,又有艺术家的敏感;既追求数据与效率,又珍视创意与温度。
“您母亲一定很了不起。”她轻声说。
纪屿深没有回答,但眼神柔和了一瞬。他收拾好餐盒,站起身:“不早了,回去吧。方案周五给我就行,质量比deadline重要——这话我只说一次。”
“谢谢纪总。”安可儿也站起来,“今天……谢谢您。”
纪屿深点点头,走向电梯。安可儿收拾好东西,关掉电脑。离开公司时,她看到纪屿深的车还停在楼下,车窗内透出微弱的光,似乎还在处理工作。
夜色中,那辆黑色轿车像一座安静的岛屿。安可儿站在路边等出租车,秋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角。
手机震动,是母亲发来的消息:“今天降温了,明天记得加衣服。工作再忙也要好好吃饭。”
安可儿心中一暖,回复:“知道了妈妈,您和爸爸也注意身体。”
出租车来了,她拉开车门,最后看了一眼那辆还亮着灯的车。城市夜晚的车流如光河般流淌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,自己的故事。
而在这个寻常的秋夜,两个原本平行的人生轨迹,似乎因为一杯茶、一场活动、一段对话,产生了微小的交集。
车驶入夜色,安可儿靠在车窗上,脑海中浮现出茶会新的蓝图——那将不再仅仅是一个商业活动,而是一次真正的、有温度的相聚。
就像今夜这短暂而珍贵的对话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