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有再往下说,但心中疑云骤生。
李承乾或许会因一时兴起而关注某样东西。
但绝非能有如此耐心和细致去亲自督导具体制作流程的人,更何况还如此反常地重视保密与护卫。
这里面,定然有问题。
太子,到底在隐藏什么?
在那些戒备森严的皇庄里,究竟在进行着什么?
李世民靠向椅背,眼神锐利如鹰。
他绝不相信这仅仅是为制作什么器玩贡品。
一种直觉告诉他,东宫之内,那个他一直在寻找的、能够影响太子决策的“影子”,或许正通过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动作,推动着某件他尚未洞察的大事。
而李承乾,此刻正全神贯注于他的“大业”之中,尚未察觉到,来自龙椅之上的目光,已经变得愈发深沉难测。
翌日。
诏书最终还是下来了。
内容与预料中相差不多,擢升邓州司马崔敦礼为西州黜陟使。
总领西州徙民、屯田、水利及与西域诸部交涉事宜,特许其“便宜行事”,即日筹备,克日赴任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朝堂。
不少原本为太子发声、或等着看东宫反应的官员都有些愕然。
这就……接受了?
如此干脆?
联想到太子近日异常低调,有人猜测太子是否因举荐受挫而心灰意冷,也有人觉得这平静之下恐怕酝酿着更大的风暴。
李世民在两仪殿偏殿召见了新任黜陟使崔敦礼。
崔敦礼身着崭新的绯色官袍,精神焕发,步履沉稳地走进殿内,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。
“臣崔敦礼,叩见陛下。”
李世民坐在御案后,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。
“西州之事,关乎边疆安定,非同小可。朕将此重任交予你,望你戒骄戒躁,勤勉任事,勿负朕望。”
“臣谨遵陛下教诲,定当竭尽全力,以报陛下知遇之恩!”
崔敦礼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感恩。
“嗯。”李世民点了点头,语气平常地补充了一句。
“西州开发,太子此前多有建言,亦颇为关切。你赴任前后,遇有难决之事,或需协调之处,可多于太子沟通。储君关心边务,是其本分,你亦当体察。”
这话听起来像是寻常的嘱咐,提醒臣子尊重储君。
但落在崔敦礼耳中,却让他心头微微一凛。
“是,臣明白。太子殿下心系国事,臣敬佩不已。若有疑难,定当及时禀报殿下,请教方略。”
崔敦礼回答得极其顺滑,没有丝毫迟疑。
他心中却在快速盘算。
陛下此言是何意?
是真心希望他与东宫合作,还是……仅仅是一种试探?
他深知自己此次得以出任此职,背后有着魏王的推动和陛下想要看到兄友弟恭的意图。
此刻绝不能表现出与东宫过于疏远,以免落人口实。
但也绝不能真的让太子插手西州具体事务。
“明白就好,去吧。好生准备。”
李世民挥了挥手。
“臣告退。”
崔敦礼再拜,躬身退出了两仪殿。
从两仪殿出来,崔敦礼并未立刻出宫,而是转道前往东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