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而且,这个态度,还不能让太多人知晓,必须隐秘!”
“你要给陛下留足转圜的余地,万一……”
“我是说万一,事情到了不可收拾,或者陛下需要权衡妥协的时候,你得确保陛下的威严不受损,有台阶可下!”
“说白了,你得学会,既要把事情办成,又得时时刻刻,把维护陛下的权威和脸面,放在第一位!”
“这才是为臣之道,尤其是在这等敏感之事上!”
叶凡这番话,说得已经相当透彻,涉及到了帝王心术和权臣自保的深层逻辑。
刘伯温听得目瞪口呆,脑中嗡嗡作响。
他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,又似乎更加糊涂了。
叶凡的话像是一层薄纱。
后面的景象若隐若现。
他却始终无法完全看穿。
“让陛下看到问题……要一个隐秘的态度……为陛下考虑退路……”
这些概念在他脑中盘旋,组合。
却又难以形成一个清晰可行的方案。
他看着叶凡,张了张嘴,还想再问得更具体些。
但叶凡已经重新坐回了座位,拿起了笔,摆明了送客的姿态。
“好了,刘大人,下官言尽于此,其中关窍,还需你自己细细揣摩。”
“下官这里还有一些摊丁入亩的烂账要核对,就不多留你了。”
见叶凡下了逐客令,刘伯温知道再问下去也无益。
他只得压下满腹的疑惑和依旧沉重的心情,起身对着叶凡再次郑重一揖!
“先生今日点拨,伯温铭记于心!”
“无论前路如何,先生之恩,伯温绝不敢忘!告辞!”
带着一脑袋的浆糊和更加复杂难言的心绪,刘伯温步履沉重地离开了户部。
……
御花园内。
微风带着花草的清香,却吹不散朱元璋眉宇间那抹因杨宪之事留下的阴郁。
他负手走在前面,朱标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。
“标儿,”
朱元璋停下脚步,目光投向远处粼粼的湖面,声音低沉而严肃。
“杨宪这件事,给咱,也给你,都好好上了一课。”
“咱这辈子,都不会忘了这个教训!”
他转过身,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直视着朱标,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。
“你记住咱今天这句话。”
“武将,哪怕他再骄横,再跋扈,他手里有兵,但他脑子里的弯弯绕,比这些读书人出身的文官,少得多!”
“他们更容易掌控!”
“你给他荣华富贵,给他仗打,他就能给你卖命!”
他话锋一转,语气陡然变得凌厉!
“可这些文官,不一样!”
“他们肚子里装的不是墨水,是他娘的算计!是弯弯肠子!”
“你可以用他们的才学,用他们的本事去办事,但绝对不能跟他们交心,不能亲近!”
“你可以像使唤牲口一样使唤他们,但绝对不能相信他们!”
“尤其是那些看起来道貌岸然,满口仁义道德的!”
“杨宪就是最好的例子!明白吗?!”
朱标感受到父皇话语中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冰冷的告诫,心中一凛,连忙躬身!
“父皇教诲,儿臣定当谨记于心!绝不敢忘!”
就在这时,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悄无声息地近前,躬身禀报。
“陛下,太子殿下。”
朱元璋瞥了他一眼。
“何事?”
毛骧低声道。
“御史中丞刘伯温刘大人,托人递来话,言说感念陛下不杀之恩,无以为报,特地设宴,恳请陛下……赏光。”
“哦?!”
朱元璋闻言,眉毛猛地一挑,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极其古怪,混合着惊讶和浓浓讥讽的冷笑。
“他刘伯温……倒是与往日大不相同了啊!”
他踱了一步,语气愈发嘲弄。
“不但有钱设宴了,还他娘的让咱去?!”
“呵!呵呵!他的脸面…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?!啊?!”
自古以来,只有君王召臣子,哪有臣子请君王赴宴的道理?
这本身就是大不敬!!
朱标在一旁听着,眉头也微微蹙起,亦觉得刘伯温此举着实有些反常和逾越。
朱元璋目光锐利地看向毛骧,察觉到他似乎还有话没说。
“标儿。”
他淡淡开口,语气虽不重,却有一种无法违逆的力量。
“你先回去吧。”
朱标愣了一下,隐约感觉父皇的神情有异,但终究不敢多言,只得俯身一揖。
“儿臣遵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