甚至在心里,把那位素未谋面的指挥官引为知己。
可现在。
这面旗帜,在他手里显得无比沉重。
“立功兄。”
楚云飞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萧索。
“你觉得,他们还能坚持多久?”
方立功沉默了片刻,伸出了三根手指。
“三天?”楚云飞问。
方立功摇了摇头,苦笑道:
“三个小时。”
“一旦日军重炮开火,城防工事会在瞬间瓦解。”
“紧接着就是战车突击,步兵掩杀。”
“在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,任何战术都是苍白的。”
“那支部队虽然装备精良,疑似德械师残部。”
“但他们毕竟是轻步兵。”
“用血肉之躯去对抗钢铁洪流,结果不言而喻。”
楚云飞叹息一声,将手中的蓝色小旗,缓缓地放倒在沙盘上。
这个动作,充满了仪式感。
也充满了绝望。
“可惜了。”
“可惜了啊。”
楚云飞仰起头,看着头顶昏暗的灯光,眼中满是惋惜。
“如此精锐之师,竟犯了兵家大忌。”
“《孙子兵法》云:十则围之,五则攻之。”
“如今鬼子兵力十倍于己,又是困守孤城。”
“这就是死地!绝地!”
“进城容易出城难,他们把自己变成了瓮中之鳖。”
“那位指挥官,虽然勇猛过人,但在战略眼光上,终究是差了一筹啊。”
“若是他在攻破县城后,裹挟物资,退入深山。”
“以他们的火力,完全可以在晋西北搅个天翻地覆。”
“可现在……”
楚云飞摇了摇头,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。
“一步错,步步错。”
“这一步棋走死了,满盘皆输。”
方立功有些不甘心地问道:
“团座,难道就没有任何机会吗?”
“毕竟他们之前创造过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战绩。”
“或许……他们还有什么后手?”
“后手?”
楚云飞转过身,看着方立功,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。
“立功兄,你是黄埔出来的,你应该明白。”
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所谓的奇谋妙计,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。”
“除非他们能变出翅膀飞出来。”
“或者……”
楚云飞自嘲地笑了笑。
“或者他们能像神话里那样,撒豆成兵,召唤天兵天将。”
“否则,必将葬送在平安县。”
“这已经是定局了。”
说完,楚云飞走到窗前,推开窗户。
寒风裹挟着雪花吹进来,让他原本就冰凉的心,更加寒冷。
“传令下去吧。”
“全团收缩防线,严禁出击。”
“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必死的结局,把358团的弟兄们搭进去。”
“我们唯一能做的。”
“就是等。”
“等那边的枪声停息。”
“然后……为这支壮烈的孤军,收尸。”
……
这一夜。
整个晋西北的空气都是凝重的。
无论是八路军的各个团长,还是晋绥军的各路军官。
甚至连躲在山里的土匪。
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方向。
那个被钢铁洪流死死围住的平安县城。
在所有人的认知里。
那已经不是一座城。
而是一口巨大的棺材。
一口已经钉上了钉子,只等着下葬的棺材。
没有人相信奇迹。
因为在工业化的战争机器面前,血肉之躯的奇迹,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可笑。
无论是李云龙的草根直觉,还是楚云飞的学院派推演。
都指向了同一个绝望的结局——
全军覆没。
这种来自“专业人士”的一致判定,像是一块巨石,压在每一个中国军人的心头。
悲壮。
惋惜。
绝望。
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。
回荡在太行山的沟壑之间。
然而。
他们都不知道的是。
就在这万众瞩目的绝望之中。
在那座被他们视为“棺材”的平安县城里。
一个年轻的指挥官,正站在城楼上,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微笑。
……
三天后。
清晨。
第一缕阳光刺破了厚重的云层,照在了平安县斑驳的城墙上。
城外。
日军的包围圈死一般的寂静。
这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。
令人窒息。
平安县东门外五公里,日军前线指挥部。
田中义一站在高坡上,手里举着望远镜。
镜头里,平安县城的城楼清晰可见。
城头上,那面鲜艳的红旗,在寒风中猎猎作响。
看在田中义一的眼里,那就像是猎物最后的挣扎。
“多么美丽的早晨啊。”
田中义一放下望远镜,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。
他的脸上,露出了残忍而优雅的笑容。
就像是一个即将享用大餐的食客,拿起了刀叉。
“赤松君。”
“哈依!”
一旁的赤松少佐立刻上前一步,神情狂热。
田中义一抬起手腕,看了一眼那块精致的金表。
秒针正在一点一点地走向十二点的位置。
“时间到了。”
“送我们的客人们上路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