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秋音见他们还是防备,连忙解释,“你们放心,这里很安全,我只是听到外面有人说在找两个男孩,我想应该就是你们,虽然你们逃出来了,但那帮人势力很大,不会轻易放弃的,肯定还在附近转悠,你们离开的时候,一定要特别小心。”
江逸苦着脸,“我这腿伤一时半会儿好不利索,恐怕得待几天,万一走到半路腿不听使唤。”
陆迟的手臂伤得也不轻,确实没力气拖着江逸长途跋涉,他思忖着必须联系表哥前来接应,于是问道,“你们家有手机或者固定电话吗?”
宋秋音面露尴尬,“我爸有手机,但是他不肯给我用的,不过周末我可以去镇里,想办法借个手机帮你联系家里人,但是这边山路复杂,外来的人很容易迷路。”
陆迟沉吟片刻,做出决定,“那麻烦你再多收留我们几天,等我们平安离开,一定会好好感谢你。”
“对啊对啊!”江逸连忙附和,“声声,你简直就是我们兄弟俩的救命恩人!大恩大德没齿难忘!”
宋秋音却莞尔一笑,“我救你们,并没想着要什么回报,就是觉得不能见死不救,那你们就先安心待着吧,白天我父亲会出去,到时候你们可以稍微出来透透气,但千万别让他发现了,我还有作业没写,先走了,伤口记得处理一下。”她又拿出些旧的洗漱用品放在一旁,仔细交代了几句才离开。
她一走,江逸就感叹,“真是人美心善,还这么爱学习,时刻惦记着写作业,跟咱们学校里那些娇滴滴的女生一点都不一样。”
两人默默吃完饼,开始处理伤口。
陆迟手臂上的刀伤果然很深,皮肉外翻,他咬着牙,用宋秋音留下的布条和药粉艰难地给自己包扎。
接下来两天,两人昼伏夜出,白天等宋长林出门后,才敢到狭小的院子里稍微活动一下筋骨,江逸有一次想溜达进主屋看看,被陆迟严厉地制止了,“别给人家添麻烦。”
这天傍晚,隔着薄薄的门板,两人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宋长林的训斥声,“什么练习册要二十块?这么贵!你该不会是编理由骗钱,想拿去乱花吧?”
接着是宋秋音细弱蚊蝇的解释,“是真的,老师说班里每个同学都必须买。”
“真什么真!”宋长林不耐烦地打断,“老师糊弄人的话你也信?他们肯定从中吃回扣了!学校平时发的练习册还不够你用?非得买别的?”
“可是老师上课要统一讲的,到时候我没有怎么办?”宋秋音无奈地说。
“那你就借同学的看啊!这不正好省钱了?”宋长林理直气壮。
“可同学们都有啊……”宋秋音小声反驳。
“他们是他们!你是你!”宋长林嗓门拔高了几个度,“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!买本破练习册要那么多钱!你成绩不是挺好的吗?不用再补了,实在想看凑合着跟同学一块看就得了!”
宋秋音垂下眼眸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父亲平时对她算不上有多亲近,但也还算过得去。
可只要涉及到用钱,哪怕只是几块钱,立刻就会变脸。
像是一毛不拔的守财奴。
“别在这杵着了!快去做饭!”宋长林最后不耐烦地命令道。
宋秋音心情低落地走向厨房。
每一次要钱,都像一场耗尽尊严的拉锯战。
她心里积压了太多的委屈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,一边默默地抹着眼泪,一边开始生火做饭。
在那一刻,她心里暗暗发誓,以后一定要成为有钱人,有很多很多钱。
不需要再这样卑微地向别人伸手要钱。
不需要再看别人脸色。
再也不要经历这种令人窒息的窘迫。
这房子隔音极差,陆迟和江逸在杂物房里将父女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。
两人面面相觑,一时无言。
这样的对话,在这短短两天里,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。
之前有一次,是说食堂普遍涨价了,需要每周多几块钱伙食费,被她父亲一口拒绝,让她在学校少吃点,留着肚子回家吃。
还有一次是交五块钱班费,她父亲也舍不得给,说班费应该自愿交才叫班费,当时宋秋音是班里的学习委员,不想被同学孤立,软磨硬泡求了半天,父亲才极不情愿地给了三块钱,剩下的两块钱,她不知道是怎么低声下气跟同学借来的。
过了一会儿,宋秋音忙完,又悄悄给陆迟他们送了吃的过来,这次她用晚上剩下的一点肉沫做了几张肉饼。
她强颜欢笑地说,“怕你们老是吃野菜饼、鸡蛋饼会腻,今天做了点肉饼。”
陆迟看着她明显红肿的眼圈,直接问道,“你哭了?”
宋秋音一愣,慌忙别开脸擦拭眼角,“很明显吗?”
江逸用手肘撞了一下陆迟,“迟哥,你这情商是都补给智商了吧?就算看出人家哭了,也不能这么直说出来啊!多让人难为情!”
他转向宋秋音,语气带着同情,“声声,你爸……他对你这个女儿是不是太抠门了?几块钱的练习册,至于发那么大火吗?”
宋秋音低下头,声音很轻,“他以前可能穷怕了,吃过没钱的苦,所以现在把钱看得很重,总是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,其实……不怪他的。”
“你真是太善良了,你爸都那样对你了,你还替他说话。”江逸感慨道,忽然灵光一闪,脱口而出,“哎,声声,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啊?离开这里。”
陆迟眉头立刻皱起,低声呵斥,“江逸!别胡说八道!”
“谁胡说了?”江逸反驳,“我这是认真问她!就当报答她收留我们嘛!像她这么努力学习的,去京市肯定能接受更好的教育,我们俩资助她上学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吗?哪需要为这几块钱发愁?”
宋秋音听到“京市”两个字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向往。
她这才真正确定他们来自那个遥不可及的大都市。
“谢谢你们的好意,”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,“但我真的没想要你们报答什么,而且,京市那么远的地方,我去了也是人生地不熟的。”
“你认识我们不就行了?”江逸热情地说,“我和迟哥肯定会照顾好你的!对吧,迟哥?”他说着用力推了陆迟一下。
陆迟看着宋秋音泛红的眼眶,想起她父亲刻薄的话,再联想她这几日无私的帮助,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同情。
他沉吟了一下,开口道,“现在说这些还太早,我们能不能平安回去还是未知数,总之,如果我们能顺利离开,你的恩情,我们一定会还,不会让你白帮我们。”
宋秋音看着他们,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,“其实,我平时在学校没什么朋友,总是独来独往,认识你们,就像突然有了朋友一样。”
三人之间的气氛终于变得轻松熟络起来,一种共患难后萌生的友谊悄然滋生。
到了周六,两人在宋秋音家已经躲了三天,伤口虽然还没痊愈,但已经不影响基本行走了,于是准备离开。
宋秋音本想直接带他们下山,但陆迟担心三个人一起目标太大,到时被搜寻的人或者她父亲撞见,会连累她。
所以只让她详细描述了下山的路线和几个关键路口,他用脑子默默记下。
随后,他写了一张纸条,交给宋秋音,嘱咐她去镇上的悦来酒店,找到前台,让他们把纸条转交给A1909房间的顾先生。
陆迟计划是等宋秋音出发一小时后,再和江逸下山,与前来接应的表哥汇合,这样更为稳妥。
宋秋音接过纸条,郑重点点头,按照他的嘱咐下山去了。
陆迟和江逸则留在杂物房里,静静计算着时间。
眼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,两人正准备离开这里。
突然,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宋长林却不知为何突然回来了,急匆匆地来到杂物房找什么东西,猛地推开门——
恰好与迎面走来的两人撞了个正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