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蒙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:“去吧。告诉习祯,事成之后,我保他习家为荆州第一等士族。”
“是。”陆逊拱手,转身时,又补充了一句,“此外,我已修书一封给主公,建议调整对荆南士族的政策——减赋税、授官职,拉拢人心,与关羽的‘分田’对抗。”
诸葛瑾叹道:“伯言思虑周全。只是……我总觉不安。关羽此人,与以往大不相同。他那些‘百姓大会’‘约法三章’,看似粗陋,却直指民心。我军纵能用计一时,若不能真正赢得百姓,终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陆逊打断他,声音低沉,“所以此计,只为争取时间。待都督病愈,我军消化完荆州,再以泰山压顶之势进山,毕其功于一役。在这之前……”
他看向沙盘上那几面红色小旗,眼神复杂:“就让武陵山,成为关羽的牢笼,也成为他的……墓碑。”
野熊沟猎道·十日后
野熊沟是武陵山脉深处一条隐秘的峡谷,两侧崖壁陡峭,长满青苔。谷底溪流湍急,只有一条由猎户踩出的小道蜿蜒向前。
此刻,二十余人正在小道上前行。为首的是廖化,他扮作药商,头戴斗笠,背着竹篓。身后跟着的“伙计”们,也都背着药材、皮货。
队伍中间,一个瘦高的青年格外显眼。他叫蒋文,零陵人,今年二十二岁,是零陵名士蒋琬的族弟。他本在零陵郡府任书佐,因不满东吴统治,辞官归家。三日前,他在集市听到关于武陵的流言,又收到一封神秘的信——信上只有一句话:“欲见新天,可至野熊沟。”
他犹豫再三,还是来了。
“蒋先生,小心脚下。”廖化回头提醒。小道湿滑,蒋文一个踉跄,险些摔倒,被身旁一个“伙计”扶住。
“多、多谢。”蒋文喘了口气,忍不住问,“廖……廖掌柜,我们还要走多久?”
廖化抬头看了看天色:“天黑前能到。前面有个歇脚的岩洞,我们在那儿过夜。”
队伍继续前行。约莫一个时辰后,前方传来水声轰鸣——一道瀑布从崖顶泻下,在谷底冲出一片深潭。岩洞就在瀑布侧面,被藤蔓遮掩。
众人钻进岩洞,生火做饭。洞内干燥,显然常有人来,甚至还存着一些干柴和陶罐。
蒋文坐在火堆旁,烤着湿透的衣角,心中忐忑。他不知道将要见到什么,是传说中的“关云长”,还是一群山贼匪寇?
忽然,洞口传来脚步声。
廖化立刻起身,手按刀柄。但看清来人后,他松了口气,抱拳道:“刘主簿。”
进来的是刘启。他换了身粗布衣,但气质斯文,一看就是读书人。他身后还跟着两人——一个断臂老兵,一个土家少年。
“廖将军辛苦。”刘启拱手,目光落在蒋文身上,“这位便是蒋先生?”
蒋文起身,躬身行礼:“在下蒋文,零陵湘乡人。敢问足下是……”
“武陵临时政务会主簿,刘启。”刘启还礼,微笑道,“蒋先生不畏艰险而来,必是对山中之事有所耳闻。既如此,我便直言——关将军已知先生到来,命我在此相候,有几件事,想请先生亲眼看,亲耳听。”
蒋文心跳加速:“关将军……不在此处?”
“将军在酉水河谷,主持秋收。”刘启道,“但将军有话托我转告:先生此来,是客。客有客道——可看,可问,可质疑。三日后,若先生觉得山中之道可行,愿留下,将军扫榻相迎。若觉不可行,愿归去,我们赠粮指路,绝不阻拦。”
蒋文怔住。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——没有威逼,没有利诱,只有坦荡的“可看可问”。
“那……蒋某现在该看什么?”他问。
刘启看向洞外的夜色:“今夜,先生先休息。明日天亮,我带你去看三处地方——盐铁坊、识字班、百姓大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