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原本更愿意相信,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儿子,骨子里流淌着时家的骄傲,不至于被欲望吞噬,堕入如此悖伦的境地。
然而,眼前紧紧相贴的身影、空气中无形散着的甜腻与两人那副意犹未尽的情动气息、以及时傲那个不经思考、全然防御性地将女人护在身后的姿态……
无一不在无声地嘲弄着他的相信。
那一刻,某种难以启齿的、混杂着失望与肮脏怒意,黑暗而汹涌地在他眼底深处翻腾而起。
空气几乎是瞬间沉寂下来,死寂如厚重的冰层压下,冷得叫人浑身血液凝固,毛孔战栗。
身后,女人还未完全从那片混乱的情潮中脱身,意识尚且飘浮。被少年那声紧绷的“父亲”骤然刺醒。
她猛地敛神,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,视线仓皇地朝前望去。
时权。
黛柒惊得连睫毛都颤抖得厉害,一股混合着羞耻、恐惧与荒谬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
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总能在这种时刻撞上他?
男人的容貌本就生得华丽而深邃,自带一种阴郁蛊惑的美感。
此刻置身于酒窖昏黄摇曳的光线下,那份华丽被昏暗吞噬,只剩下凛冽如刀锋的轮廓和沉静得令人窒息的气场。
他身居高位,平日里惯以随和温雅的模样示人,可即便再如何收敛伪装,骨子里那股近乎轻狂的、睥睨众生的尊贵依旧会从眼神、从姿态、从每一个细微的停顿中泄露出来。
那是深植于血脉与权力之中的、无需向任何人证明的居高临下。
但此刻是黛柒第一次,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、毫不掩饰的冰冷。
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缩回了视线,手指不自觉地死死揪住身前少年腰侧的衣服布料,纤细的身体下意识地往他挺拔的背后缩了缩,
“给我解释一下,”
时权终于开口,声音不高,甚至有一种刻意放缓的、慢条斯理的腔调,仿佛不过是在欣赏一幕与自己无关的荒诞戏剧,
“现在,是什么情况。”
时傲清楚,父亲现在这副模样,已然是真正发怒的征兆。
他低下头,侧脸的线条在阴影中显得愈发冷硬,
“父亲,是我的错。”
他停顿了一瞬,字字清晰地吐出:
“是我在明知道她有家室的情况下,执意纠缠的她。”
“是我用手段强迫了她、是我不知廉耻地引诱了她。”
“跟她无关。她是被迫的。”
身后的黛柒身子剧烈地一僵,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少年的背脊。
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。
时权静静地听着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片刻后,只听到男人极轻地哼出一声低笑。
那笑声短促,没有任何温度。
“风声雨声,我倒是听了不少。从前我还不信,我养大的孩子,会不明是非。”
他又笑了一声,这次连气音都省去了,只剩唇角一道极淡的弧度:
“现在亲眼看见了……”
他顿了顿,让那句未尽的话在酒窖潮湿的空气里发酵、膨胀,直到压迫感达到顶峰:
“你让我,确实感到失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