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章 家宴(2 / 2)

没有表演式的团圆,没有被强行包装成“完美家庭”。

一切都现实、也因此真实。

饭局接近尾声时,婶子明显是提前准备好了的。

她把几封红包放到顾朝暄面前。

……

也是这夜,北京的风更干,更冷。

陆家有家宴。

这样的场合对陆峥而言并不陌生……家族里每一个重要节点,都需要有人在场、有人撑住气口,也需要有人把情绪控制在不刺眼的范围内。

陆祁一家到得早。

堂哥这几年被家里推得稳,婚也结得早,四年前定下来,如今女儿已经能跑能闹。

小姑娘小名叫“饺子”,圆乎乎的脸,穿着薄薄的鹅黄色针织衫,鞋底在地上一蹭一蹭……

她认人很准,见到长辈就懂得点头喊人,转身又能把客厅当游乐场,笑声一响,整间屋子的温度都跟着上了一点。

陆峥到的时候,屋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热闹。

长辈们围着茶与菜,聊的不是具体项目,而是更抽象的“方向”“节奏”“今年的风向”;年轻一辈则在规矩与轻松之间打着转,既不敢太放肆,也不愿太端着。

陆峥把外套递给阿姨,动作一贯利落,神色没什么波动。

饭桌上最容易让人松一口气的,反而是饺子。

她坐在儿童椅里,被人喂了两口汤就开始皱鼻子,像对“成人世界的味道”充满质疑;下一秒又被一块软糯的点心哄好,眼睛亮亮的,手指还要去够盘子边缘的糖藕。

陆祁笑着把她抱远一点。

陆峥看着这一幕,心里那根一直绷着的线,短暂地松了半寸。

这不是他擅长表达的领域,但他对“生活怎样把人改得更柔软”有一种冷静的判断。

一个家族真正的续航,从来不只靠权与势,也靠这种细碎的、生动的、无处炫耀却能让人踏实的日常。

敬酒环节走得很顺。

他该起身的时候起身,该落座的时候落座,话不多,却句句踩在场面能接受的尺度里。

长辈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:认可里带着既定期待,像默认他仍会是那条最稳的线。

饭后,他照例去了院里透气。

烟盒在指尖转了一下,他没有点。

夜风从胡同深处吹过来,带着一点干燥的冷意,远处隐约有孩子的笑声……多半又是饺子被谁带着出来撒欢。

灯影轻轻晃动,陆峥靠在廊下,目光落得很远。

陆峥刚把火机收回去,身后就多了一道脚步声。

陆祁不急不慢地走过来,并排站在他身侧,肩线放得松,像终于从屋里那一圈“热闹的规矩”里退出来,喘口真气。

两个人都没立刻说话。

院里灯光压得低,檐角滴水声细得几乎听不见。

远处传来饺子被人追着跑的笑声,短短一串,打在夜色上,反倒显得这廊下更静。

陆祁点了烟,先吸了一口?

“还放不下?”

问题不重,语气也不逼,像兄长对弟弟的试探,又像同一条船上的人对彼此心照不宣的确认。

毕竟这些年陆峥身上那点“没翻篇”的气息,细得很,但从没真正消失过。

陆峥没有回答。

他只把烟灰轻轻弹掉,目光落在院子里那块被灯光切出来的空地上。那种沉默不是避而不谈,更似一种过于清醒的自控,他不想给任何一句话留下可被误读的尾巴。

过了两秒,他忽然侧头。

“哥,你幸福吗?”

廊下的灯将陆祁的侧脸切出一块明暗分界,眉骨与鼻梁在光影里衔接得很利落,只有眼底那一圈淡淡的阴影,露出了些不那么“标准”的部分。

年轻的时候,他并不总是现在这副周全得体的模样。

那会儿还在地方挂职,正是前途被人看好、又有几分“不怕摔一跤”的年纪。

酒局一场接一场,项目一个接一个,媒体偶尔写他,说“出身正、履历好”,照片配在版面上,看着锋芒十足。

也是那个时候,他跟那位女孩纠缠在一起。

一开始不过是在朋友局上多喝了几杯,她敬酒敬到他那边,话多了几句,后来又在活动、机场、晚宴上接连碰见。

她那时刚拿完奖,事业往上窜,行程排得满满当当,却总能在某些缝隙里给他留出一点余地。

绯闻传得沸沸扬扬,狗仔蹲的照片一张接一张:车窗暗影、酒店门口、后台走廊的背影,素材不多,却足够拼凑出一段“浪漫故事”。

那阵子,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“被舆论盯着”的滋味。

开会的时候,某些人说到娱乐圈几句,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来;家里长辈谈起“年轻人要稳重”,话只点到为止,却将态度摆得清清楚楚。

再往上走一步的位置,跟“自由恋爱”从来就不在同一张桌子上。

现实没有跟他们正面吵一架,也没有逼出任何惊心动魄的决裂。

它只是每天往他身上多加一点重量:新的任命、即将到手的晋升、某个必须出席的大型会议、一次“难得的机会”。

与此同时,女孩那边,剧本越接越大,商务约越来越紧,粉丝数量每隔几个月翻一番。

她需要的是曝光、是话题、是商业价值稳步上升;他需要的是形象、是稳定、是任何时候都站得住的“端正”。

两条路表面上可以交叉,实际上却一寸一寸往不同的方向生长。

后来,他们还是分开了。

没有谁先说“结束”,只是有一天起,机场的照片里不再有同一个背影,手机里那些曾经频繁跳出的消息也渐渐沉下去。

绯闻从热搜上退场,被更新鲜的故事替代,像一场短暂的、稍微闹大了一点的意外。

再往后,他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婚姻这件事。

对象是家里介绍的姑娘,背景干净,工作体面,家世也配得上两个字“门当户对”。订婚、结婚、生子,一切都在一个合适的节奏里完成。

外人看着这桩婚姻,几乎挑不出毛病:夫妻在公开场合相敬如宾,合照里站位得体,饺子在中间,笑得像一颗被捧在掌心的小太阳。

至于那些真正只有当事人知道的部分……谁在凌晨醒来会沉默很久,谁在争执时会下意识收声,谁习惯把不愉快折叠好,塞进时间缝隙里。

没人问,也没人有资格问。

政途一路上升。

从处到局,从局到现在的位子,每一次任命下来,他的履历在公开渠道上又多了一行干净利落的简历条目。

新闻里提到他,配图都是标准化的笑容和握手的瞬间,背景是一色的会议幕布和城市天际线。

那位女明星则在另一条路上闪闪发光。

她的作品越来越多,角色越来越重,奖项、代言、时尚杂志的封面轮番而来。某些年会的背景板上,他们的名字会离得很近——一个在政务报道里出现,一个在娱乐版面占据大半页面。

宛若两条永远不会真正交叉的线路,只是在纸面上勉强并排了一次。

“你幸福吗”这四个字,落在这样的履历之上,显得有些奢侈。

陆祁把烟含在唇边,视线仍然落在远处,看着饺子被人抱进屋,门缝里的灯光一闪一闪,将屋内的热闹切成几块细碎的投影。

没正面说是或不是,低头又吸了一口,把那口气压进胸腔里,然后才淡淡开口:

“人这一辈子,总得挑一件自己能扛得住的事。”

他没说那件事是家、是婚姻、还是家族给的那条路。

陆峥听懂了。

也正因为听懂,廊下又安静了一会儿。

他们都是被同一种秩序教出来的人,知道什么能问,什么不必追,知道有些答案不是说出来的,而是用一整段人生去维持一种“看起来合理”的平衡。

风又起了一点。

“她怎么样?”

问出口之后,两人之间又落下一小段空白。

陆峥把烟叼在唇边,指节收紧。

有一瞬间他想把什么话推到舌尖,又在成形前忍住,只用力吸了一口,把那点情绪压回去。

没有回答。

陆祁倒是先笑了,“行啊,现在学会跟我打哑谜了。”

笑声并不响,很快被夜风冲淡。

他侧过身看他一眼,语气随意,却不至于轻飘:“前阵子你去巴黎是因为她吧?”

还是没有回答,陆祁心里有数,还真是痴儿。

“她在巴黎的事业做得怎么样?”

这一题他答得很干脆:“还可以。”

“那就好,她看起来也不是一蹶不振的人。”他顿了一下,又说:“倒是你,阿峥,人不能老困在情情爱爱里打转。尤其是你这样的。”

“你现在什么位置,自己心里清楚。副厅不过是起步,以后往上走,每一小步,盯着的人都多一圈,拿着放大镜看你的人也多一层。到那个时候,谁跟你在一起,怎么在一起,都不只是‘喜欢不喜欢’那么简单。”

这些话说出来,不带长辈那种训诫的味道,更像一个已经走在前面的人,把沿途看见的坑和坡给他描一描。

“男人,事业站不稳,谈什么选择权?”陆祁轻声道,“你现在这条路走得不错,别自己给自己添绊子。”

廊下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,眉眼之间那点疲色被压得很浅,更多的是一种被现实磨过之后的冷静,不是完全认命,却也早就学会了和“安排好的命”共处。

过了一会儿,随口补充似的,又说道:“前阵子在机场见过她一面。”

陆峥的手指轻轻一紧。

这一瞬间的细微变化没逃过陆祁的眼睛,他偏头看了他一眼,没有故意拖长悬念:“跟秦家那小子一起。”

“秦家那小子”是谁,根本不用解释。

能被他这样提起的,也就那一个。

“看着还不错。”陆祁淡淡地给了个评价,“起码,有本事,有肩膀,也愿意往前站。你放心,她不会差到哪去。”

夜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去,把烟雾吹散。

良久,他才又开口,声音比刚才更轻:“该放下了。”

这句话没有任何修辞,也没有任何劝慰,落在夜色里,跟句冷静到近乎残忍的结论。

陆峥没有立刻应声。

他低头看了眼指间只剩半截的烟,把火星用力拧灭在石阶边缘。

那一瞬间,他的动作干脆得近乎利落,仿佛真能连同那些残留的念想一并按灭。

但只有他自己知道,有些东西不是一支烟的时间就能烧完的。

他把手插回大衣口袋,指节收紧又松开,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
两个人并肩站在廊下,沉默被胡同深处偶尔传来的车声和屋里隐约的笑语填满。

外头是冷风和青砖,里头是灯火与杯盏交错。

他们各自站在这两种温度的交界处,被同一座城、同一个姓氏、同一套规则牢牢拴住向前的路……至于放不放得下谁,只能留到没人看见的地方,自己慢慢消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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