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平御前(2 / 2)

一直闭目养神的顾介溪,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
司礼监秉笔太监黄旺,恰到好处地轻声开口,声音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:“赵部堂,咱家记得,约莫五年前,也是御前会议,户部呈报的岁入,好像是一千七百六十万两?怎么如今……少了这许多?”

矛头瞬间调转。赵孟景似乎早有预料,沉声道:“黄公公记得不差。然则,彼时海贸正值鼎盛,商路畅通,且盐政尚未如今日之糜烂。近年东南海波不靖,商税流失;更兼盐课之中,地方截留、勋贵占窝、官吏贪墨,能足额入库者,十不足七八!此乃臣户部失职,更是相关衙门督察不力、甚至参与其中所致!”他的目光,再次扫过顾党众人。

“赵孟景!”顾秉谦终于忍不住,霍然出列,他年轻气盛,又是首辅之子,声势逼人:“你户部一句‘贪墨’、‘失职’,就想把国库亏空的脏水全泼到别人头上?我工部营造陵寝、宫殿,哪一项不是奉旨行事?用料、工时,皆有案可稽!礼部、鸿胪寺典仪关乎国体,难道要削减用度,让藩邦小看,让天下士子寒心吗?倒是你户部,催缴税赋不力,核销账目苛刻,才是真正误国之源!”

“顾尚书!”兵部尚书于廷益冷冷插言,“国体固然重要,但兵者,国之大事,死生之地。边军饷银时有拖欠,器械陈旧,若再有景辰民变般的变故,谁可担当?礼可以减,陵可以缓,兵危战凶,能缓吗?”

“于大人此言差矣!”礼部尚书高文焕反驳,“礼制乃立国之本,人心所系!岂能与铜臭之事混为一谈?至于超支,使团规格、赏赐多寡,皆有前例可循,鸿胪寺账目清晰,何来贪墨之说?”

眼看争吵一触即发,御座上的皇帝轻轻咳嗽了一声。

声音不大,却如冰水浇头,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。

“吵完了?”皇帝的目光掠过顾秉谦,落回赵孟景身上,“赵卿,你所言亏空,皆因礼、工、鸿胪寺等超支所致。顾秉谦、高文焕,你们说账目清晰,奉旨办事。朕,该信谁的?”

顾介溪此刻缓缓起身,躬身道:“皇上,臣以为,赵尚书所言国库艰难是实,顾尚书等所言依例办事也是实。此非人之过,实乃时艰之故。连年大典、灾患,国库吃紧在所难免。当务之急,非是追究旧账,而是共筹良策,开源节流,以解燃眉之急,稳固承平新朝之基。”

皇帝看着顾介溪,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:“顾阁老老成谋国,此言有理。旧账纷扰,于事无补。赵孟景。”

“臣在。”

“你是理财能手,皇考在时也多次称赞。这亏空,这今年的日子,你可有章程?”

赵孟景压下心中对顾介溪和稀泥的不满,肃容道:“回皇上,臣与户部同僚,连日核算,已有《承平元年节流三策》草案,并已初步审核各部院去年超支缘由明细账目。请皇上允准,容臣稍作整理,三日后御前,一并呈上,详加奏对。”

皇帝似乎倦了,摆摆手:“准。今日就议到这里。三日后,朕要看到切实的章程,也要听听各部院对自己的账目,有何说法。散了吧。”

“臣等告退。”

众臣鱼贯而出。顾党一行人面色稍霁,簇拥着顾介溪低声议论着离去。清流众人则面色沉重,赵孟景与沈砚清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。

上书房内,只剩下皇帝和两位大珰。

皇帝望着窗外依旧凛冽的天色,忽然轻声问道:“吕忠,五年前岁入一千七百六十万两,如今一千三百二十万两。这四百四十万两,到底去哪了?”

吕忠身子一颤,伏地道:“主子明鉴万里……奴婢,奴婢只知伺候主子,这朝廷大事……”

皇帝笑了笑,那笑意却未达眼底:“罢了。去把户部那些账,再给朕找出来。

“是。”吕忠与黄旺同时躬身,后背已被冷汗浸湿。

新朝的第一把火,似乎就要从这积年的账本里,烧起来了。而远在繁华洛京的某个国公府后院,一个名叫陈文若的纨绔子弟,刚刚输掉了一局价值千金的蟋蟀赌赛,引得狐朋狗友阵阵哄笑。帝国的风暴,此刻还吹不进他醉生梦死的温柔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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